巴金的代表作是《激流》三部曲,包括《家》、《春》、《秋》三部。它们通过一个大家庭的没落和分化来揭示封建宗法制度的崩溃和革命潮流在青年一代中的激荡。作者以强烈的激情对封建势力进行揭露,赞颂青年知识分子的觉醒、抗争以及与家庭的决裂。《家》这一部分以“五四”运动的浪潮波及到了闭塞的内地——四川成都为背景,真实地展示了高家这个具有代表性的封建大家庭的腐烂和溃败的历史。巴金老先生自己说,他所要展示给读者的是过去十多年间的一幅画面。高氏豪门外表上诗礼传家,书香门庭,然而在这一层幕布的背后隐藏着相互倾轧、明争暗斗、腐朽龌龊和荒淫无耻。为了维护这个作为封建制度支柱而面临崩溃的家庭,以高老太爷和高克明为代表的那些卫道士们竭力坚持礼教和家训,压制一切新事物,甚至不惜以年轻人的牺牲为代价。这加深了新旧、当权势力与被压迫者之间的矛盾,并使年轻人遭受巨大的痛苦。在《家》中,梅表姐抑郁致死、瑞珏的悲惨命运、鸣凤投湖的悲剧以及婉儿被逼出嫁,这些年轻女性的不幸遭遇都是封建制度、礼教和迷信迫害的结果。通过这些描写,作者表达了深深的同情和愤慨,并向垂死的制度发出了“我控诉”的呼声。
《激流》三部曲中,觉新、觉民、觉慧三兄弟的命运是作品中的一个主线,贯穿始终。
觉新在作品中被赋予最多的篇幅和重点,可以说是整个作品布局的主干。他是一个在旧制度下受到熏陶而失去反抗性格的青年人,尽管心底明确界定是非和爱憎的范围,也理解他所最爱的梅和瑞珏被夺走幸福和前途的是“整个礼教、传统和迷信”,但他无力挣扎,只能伤心地痛哭,忍受精神上的痛苦。他是旧制度下的牺牲品,同时又不自觉地扮演着维护者的角色。原著中,作者对他进行一定的批判,主要通过觉慧来批判他的怯弱、唯唯诺诺的哲学和无抵抗主义,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原谅。只有将他视为一个牺牲者,读者才能产生一些遗憾;这种情绪往往被人物自身的行动所否定。
觉民的性格沉稳,也比较固定;作者设定了一个比较顺利的经历,使他成功地获得了爱情,走出了逃婚的斗争。他也有改变和发展,但都是在一条直线上向前进,他自信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五四”的浪潮掀起了青年一代的热情和理想,也加深了他们对于旧的制度和生活的憎恨。《家》中的重要人物觉慧,便是这种受到新思潮冲击的新生的民主主义力量的代表。他坚决反对大哥觉新的“作揖哲学”和“无抵抗主义”,他的信念很单纯,对旧势力“不顾忌,不害怕,不妥协”。他的确是“幼稚”的,对周围的一切还不能作出科学的分析,甚至感到“这旧家庭里面的一切简直是一个复杂的结”,他这直率的热烈的心是无法把它解开的。但因为“五四”时代对旧的一切表示怀疑和否定的精神,他知道这个家庭是“无可挽救的了”。他并不想对“家”寄托什么希望,而热心于交结新朋友、讨论社会问题、编辑刊物,创办阅报社等等社会活动,“夸大地把改良社会、解放人群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即使在他与鸣凤热恋的时期,他在外面也“确实忘了鸣凤”,只有回到那和沙漠一样寂寞的家里时,才“不能不因思念她而苦恼”。觉慧无所顾忌地离开家而远走了。作者通过觉慧写出了革命潮流在青年中的激荡,写出了包含在旧家庭内部的新力量的成长,也通过觉慧来对觉新的“作揖主义”和别人的懦弱性格作了批判。
作品中四位女主人公不同的命运中又有着某种相同——
瑞珏,旧社会的一个女人,可以说死在封建的礼教下,也可以说是死在她对爱情的追求下。我宁愿认为她是死在对爱情追求下,也不愿认为她是死在封建的礼教下。因为最起码她追求到了她的爱情,那是有价值的死;但在那个封建思想弥漫的社会下,如果说她死于封建礼教,那并不希奇,封建礼教下死的女人还不够多么?鸣凤就是一个例子,所以说她死于封建礼教会让我觉得她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我更愿意说瑞珏是被爱情葬送......
巴金在回忆自己写下这些文字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熟悉我所描写的人物和生活,因为我在那样的家庭里度过了我最初的十九年的岁月,那些人都是我当时朝夕相见的,也是我所爱过和我所恨过的。然而我并不是写我自己家庭的历史,我写了一般的官僚地主家庭的历史。我写梅,写瑞珏,写鸣凤,我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悲愤。我庆幸我把自己的感情放进了我的小说,我代表那许多做了不必要的牺牲的年轻女人叫出了一声:冤枉!我真不忍挖开我的回忆的坟墓,那里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令人伤心断肠的痛史。”
是啊!“青春毕竟是美丽的东西,而且这一直是我的鼓舞的泉源”……